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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1 圍城中又多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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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恭喜!”賀喜的近親朋友如織穿梭在眼前,房梁墻壁四處懸掛了紅綢和燈籠,看著窗棱上鮮艷刺目的囍字,那拉氏接受著眾人的道賀。

好像納妾的是我!他一定又躲到書房去了吧,笑臉如花地招呼著來往的賓客,女人恨得牙齦發癢。最近老是在書房裏窩著,女人的後院也是許久不曾踏足了,連進宮給皇阿瑪和額娘的請安也變成了例行公事。想到這個詞,忽然想到她和男人之間的親密,覺得這個詞真是太適合不過了。或許只有鈕鈷祿氏才能引發他的熱情,嘿嘿,那個側福晉?那個如今必須躺在病床上的病秧子?想著那女人蠟黃幹枯的面容,那拉氏嘴角才騰出微笑。借刀殺人這個詞或許有點過,不過事實就是這樣,一切的罪過和自己無關,誰讓側福晉自己不小心?誰讓意外偏偏找上她呢?忽然想到那個流逝的胎兒和自己近來的噩夢,心裏存了去寺院祈福的念頭。不僅是為自己,還有弘暉,保佑他平安康健,一人的康健。

越過眾人,那拉氏走近了新房。朝紅布蓋頭下那個漢人的新娘開口:“我找人催過了,爺應該很快就來了,別心急,再等等,吉時還沒有到。”

新娘,準確的說是新納的小妾耿氏似乎紅了臉,羞答答地細細應了一聲,就沒再言語。屋外,不少親朋已經鬧了起來,“喲,咱們姑爺怎麽還沒來,是不是不好意思呀。”

十三阿哥被眾人圍著替胤禛代酒,先是小杯子,接著是大碗,現在幹脆換成了酒壺,饒是他海量,臉也喝得通紅,每一次呼吸出來的空氣都夾帶著濃濃的酒味。

八張桌子寬松地展開在四阿哥的會客大廳內,墻壁上清冷的字畫已經被正面的紅色絲綢遮掩,只在風大時露出本來面目的一角,大廳四個角落各自擺上了桃紅色地大盆杜鵑花,或含苞待放或完全盛開的花朵搖擺在枝頭,向眾人宣告著今日的喜慶。

酒桌上美味佳肴,香甜酣酒自然不說,賓客們臉上各個笑逐顏開,眉飛色舞,彼此間觥籌交錯,你來我往,歡鬧異常。

“福晉,四爺怎麽還不來?再晚,吉時就要過了。”媒婆煽起戴滿戒指的手對著冒汗的額頭扇風,“哎喲,可急死人了,這一大幫的人,還有屋裏那位新人都在等他,他……他到底在哪兒?”看著臉色越來越嚴肅的那拉氏,自覺得咽下“還沒見過這樣的男人”的言語。

轉臉吩咐了貼身的劉婆子留下招呼,那拉氏踩著為了今天新做的厚厚的花盆底,咚咚咚地直奔書房,身後傳來十三已經醉了的叫嚷:“嫂子,四哥再不來,我這代酒的可就要代他拜堂成親了!”咚咚咚的腳步聲更加急促。

“四爺,時間到了。”推開書房房門,男人瘦削的背影映入眼簾,棱角分明的側臉專註在手心的毛筆上,似乎在寫畫著什麽。

他不樂意麽?女人有些犯嘀咕,可是他也沒有說不呀,耿氏的祖上是和吳三桂並肩號稱三藩中的耿精忠的支系,雖然被當今聖祖清除掉盤踞在雲南的勢力,可樹大根深,耿家在朝廷裏裏外外盤根錯節的關系依然牢固,這本就是一樁政治婚姻,沒什麽可說的。雖然與耿家旗鼓相當的還有幾家,但是不知為什麽,男人偏偏挑中了當中唯一漢人的耿氏。雖然那拉氏不怎麽喜歡,但相貌平常的耿氏顯然只是利益棋盤上的一顆棋子,不足畏懼,鈕鈷祿氏才是我的目標,自打她來,爺就沒怎麽對我笑過。至於生了另一個兒子弘時的李氏,那就是一個蠢蛋。

“四爺,時間到了。”女人又提醒了一句,男人的背影依舊,手腕轉動,眼神依然專註筆下,淡淡地答應:“知道了。”頭也不轉。

我在他眼裏,心裏,究竟是個什麽玩意兒?隱形的麽?不,顯然他尊重我。否則,不會在紅杏出府那天對李衛的拼死拼活視而不見。那他視線的方向為什麽總不是對著我?不美麽?或許,比起那個鈕鈷祿氏,我的確差很多。不過,她也不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人兒,我看八福晉就更美些。至於那個年小蝶,還是個孩子。想到孩子,又想到弘晝,想到她和男人的共同體,心思柔和下來,不管怎麽說,他總是對得起我的。可這對得起三個字用在夫妻之間顯然有些生疏,就如同她一直無法深入到男人的內心世界一樣,那裏或許才是她真正想領略的地方。

“還有事麽?”男人顯然不滿意安靜的空間多餘人的打擾,終於停下筆,擡頭看她,只是一眼,又看向手中的畫紙。

“啊,沒……沒什麽,”那拉氏被他盯得慌亂,結巴道:“我只是想說,再晚……十三弟代酒怕是要喝多了。”說完,低下頭,不敢看男人黢黑慍怒的眼神,矮著身行了一禮,扭頭去了。我這是在怕什麽?女人心慌意亂地自問,不不不,我不是怕他,而是敬他……愛他,只敢遠遠地仰視他。那抹幹凈純粹的眼神是和自己完全不一樣的,女人雖然直覺到這點,可怎麽也不肯讓這個認識鉆到腦海裏,“還有一大堆事情等著我忙呢。”這樣自我安慰著,她漸漸強迫自己忘掉心底的不愉快。不知道遠遠的這一段距離造就了彼此隔膜的真空。

拉開書桌前的穿衣櫃,一根赤色紅綢帶綁系而成的大花赫然綻放在眼前。

因為是納妾,又依著他一切從簡的脾性,府裏沒有費力張羅,只是請了熟悉的親朋喝酒湊趣以至於不太冷場就行。

不用穿禮服,直接戴上這朵花,明早起來,身邊就又睡了另一個陌生的女人。沒有了解,沒有共同語言,沒有相同的愛好,他就要和她做著男女間最親密的事,共同孕育著他們的下一代。就像那拉氏一樣。到今天,胤禛也說不清對她的感覺。她是個能幹的女人,他只能這麽說,畢竟府裏上下一切的打點自己不需要費半點精神,對阿瑪額娘能恪守媳婦的本分,在教育弘晝時也能扮演好慈母的角色,這就夠了,現實生活中不就是需要這樣的女人嗎?除了老十三,老八老九,太子爺,他們哪一個不是這樣過來的?我到底再不滿什麽,又到底在心靈深處渴求什麽?

男人站起身,對著大紅花發呆,轉過頭盯著桌面上那副仔細描繪才成的丹青,米色漢人服裝的少女斜身依靠在巨大的桂花樹下,眉尖攥緊,帶著哀而不傷的眼神,輕啟櫻唇。似乎在感嘆自己的命運又似乎躲在這個角落冷眼觀看這個世態的不堪,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呢?收起眼角的回憶,男人感覺心底那個最最不被人探尋的隱暗角落忽然被掀開了,冰冷的空間內被一陣溫暖的和風吹過,泛起圓圓的漣漪,蕩漾著慢慢劃過心頭。

“你能告訴我答案麽?”盯著畫中的少女,將嘆息咽到嘴裏,胤禛系好了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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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著兩枚流淚的大紅燭,胤禛忽然想到“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的傷感,這些後院的女人是否都有這樣的埋怨呢?想到哀怨,忽然想到鈕鈷祿氏,她現在在幹些什麽呢?唉,沒了紅杏,她一個人多麽孤單。我至少還有十三弟陪伴著,而她呢?想到這裏,眼前飄過女人柔軟雪白透明的臉龐,雙腿控制不住地往外走。

還沒有被揭開蓋頭的耿氏聽到身形站起身,“爺,這麽晚了,你去哪兒?”

“嗯,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真可笑,這竟然是他和新人的第一句對白。

掀開一角,直到瞥見男人從另一個女人房間出來,耿氏才顫抖著皮包骨的手指緩緩放下蓋頭,命運註定著這個男人根本不愛我!這個悲哀的認識像一根細針落進豆腐裏一般滑溜溜地鉆進耿氏的腦袋,在她大喜的那一天。

另一個屋裏的那拉氏瞅著燭光中兩人重疊的身影,接到了劉婆子的稟報,說是爺剛去探望過鈕鈷祿氏。

“竟然在大喜的日子?”那拉氏覺得渾身爬上了螞蟻,一寸一寸啃噬著肌膚,又痛又癢,心頭恨到了極點,必須除掉她,否則,她有可能就是另一個驪姬。雖然沒有讀過多少書,可是自小在爹爹費揚古的軍營帳篷裏閑逛,也聽說了些典故事跡,昔日春秋時期的晉國國君的愛妃驪姬仗勢著專寵,希望晉王除去重耳春申而改立自己的兒子為太子,進行了一系列對重耳春申的謀害。掀起了宮廷內的腥風血雨。她就是驪姬!我不會讓這個女人得逞的,在那拉氏看來,背靠父親淩柱的鈕鈷祿氏和自己家門地位相當,憑借美貌在四爺心中站穩了腳跟,成為眼前最大的威脅,已到了必須處之而後快的地步了。

“去,給我把李老大夫找來。”那拉氏這樣吩咐著正拍打弘晝入眠的劉婆子,眼底隱現出不可察覺的惡毒。

吹滅了燭火,男人眼前出現了那個秀麗的米色身影,“是你麽?”他一把抓住眼前的女人。不勝酒力的喝完交杯酒,頭開始發暈,感覺整個房間仿佛一艘起伏在海浪上的大船,開始搖晃。

“四爺小心。”耿氏抓住他的手,在黑暗來臨前記住了他深刻的五官。細細的腰肢被他摟住,滿心地歡喜,原來冷漠只是他的外衣。

“是你麽?”男人仿佛看到一切都成了淡淡的米黃色,卸下女人艷麗的外衣,對著猩紅的內衣說:“沒想到你穿淡色衣服是這個樣子。”唇畔攜帶著靈魂深處所有的火熱吻住了被狂喜淹沒得暈頭轉向的女人,嘴裏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濃妝淡抹總相宜,蘇軾那句詩說的不就是你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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